【靖苏】 【霁月归首】 四 靖苏
四
蒙挚性格耿直，本就不善言辞，面对有备而来的皇帝，更是无言以对“可是，可是这毕竟是小殊遗愿”终其所有，蒙挚除了搬出遗言一说，实在想不出该拿什么理由回答。
萧景琰抬手假意阻止蒙挚继续说下去，“朕意已决，蒙卿不必多言，早早回去休息吧，丑时动身前往梅岭”言语后便屏退蒙挚，却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仍旧等待着蒙挚的回话。
咬咬牙，想了一下，拼着被皇帝治不敬之罪，也要拦住陛下两日，好通知那边的人想办法，蒙挚起身，故作放弃的语气说：“既然陛下圣心已决，臣，多言了，只是，微臣认为，北境的士兵们得知陛下此次北巡早就为阅演准备了多日，陛下刚到就要梅岭祭祀，先顾旧人，只怕会伤了边疆将士的心呐，陛下可先行对将士们进行巡阅，再行祭祀，于将士于忠魂都合适。”蒙挚心中盘算，巡阅起码一日，然后按照戚猛他们的安排还要赏宴三军，两日的时间，应该足够那边安排。
看着人步步踩入自己的布局，萧景琰不自觉嘴角上扬，看上去就像很是赞同蒙挚的谏言一般。“是啊，将士们在这里戍守辛苦，朕确实是思虑欠妥，你去着戚猛他们安排吧！朕累了，你退下吧。”蒙挚颔首拜礼，退出了书阁。列战英方才转身回到御前，一堆疑问想要跟皇帝确认，还未开口就被萧景琰下了口谕。“你去，传朕口谕，今晚，谁能捉到蒙挚的信鸽，朕必重赏。”蒙挚啊蒙挚，朕就不信，短短两日，你今晚还能憋得住不去传递消息。
琅琊阁上这两日难得的轻松，缠绵病榻的人已经可以每天起身步行活动几次，每次都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了，坐立也更加省力，现在再看半个时辰的书，已经不会再腰酸背疼了。飞流缓缓拿起茶窑，小心翼翼的用竹镊往茶壶里拨弄茶叶，仍旧不小心洒落了一些出来，抬头看向蔺晨，害怕竹简又落在头上，见对方没有动手，方才放下茶窑，两只眼直直的盯着炭炉上的水壶，手中的小蒲扇上下扇动着,不一会儿，沸水噗出，溅在火炭上发出嘶嘶声，伸手拿起抹布，裹住壶柄，将开水缓缓倒入茶壶，一遍清洗以后，又加入滚水，好像是忘了接下来该干什么，抬头有点挫败又有些求助的意思看着蔺晨，蔺晨痴笑“忘啦？盖上，轻轻的摇一摇，给茶泡开再倒出来”一边用着像是不耐烦的口气一样解释着，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是温柔，先是做出了摇晃水壶的姿势和动作幅度，然后又拿扇子指了指茶盘里的两只杯子。
飞流认真的听着，然后点点头，依照蔺晨所教，一一照做，只是茶壶提的过高，且飞流性急，茶水溅出许多在茶盘里，终于斟满了茶水，伸手推至到蔺晨面前。蔺晨一脸勉强的拿起一杯，在鼻端轻嗅了两下，勉强立即改变为嫌弃，转手递向身后“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飞流第一次烹的茶,将就着喝吧。”
身后屏风内伸出了一只手，接过了茶杯，飞流看的满心欢喜。
翌日清晨，蒙挚被传旨的禁军将士吵醒，忧心一夜，不知那边收到消息如何应对，自己要怎么维持镇定不被陛下发现，后来都不知道什么时辰昏睡过去的。慌忙起身穿戴整齐，以为陛下改了念头仍旧坚持梅岭之行，可是看时辰，又早已天光，满腹疑虑的跪下接旨。旨意简短且叫蒙挚疑惑“传陛下口谕，请蒙大将军御前一起用早膳。”简短的御传，蒙挚到士兵离开后方才缓过来，陛下的心思，真的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匆匆赶将到书阁，列战英已在门外，意外的客气“蒙大将军，陛下已经传旨上菜了，您快落座吧。”言罢起手侧身，将蒙挚引至内廷御前。皇帝陛下已落座正中，今日因要去校场阅演，萧景琰金甲轻麾，整个人以短武轻装方便携行。蒙挚扫眼间看到皇帝手中拿着一只短笺，感觉有些熟悉，因御前见礼便没有多想什么。“微臣参见陛下”
萧景琰将手中短笺握于掌心，表情淡然，抬手施恩，“爱卿请起，连日急行，爱卿辛苦，朕命人今日特备了热汤，为我们君臣驱一驱这北境的寒气”移手示意一旁的几案，上面已打开的汤盅里，袅袅温热之气。蒙挚心中虽是好奇陛下这突然的赐宴，可这一夜的担忧加上天气寒冷，却是感觉到腹中辘辘，行礼谢恩后便落座下来，皇帝未动，他自然也不敢抬手。看出蒙挚的忌讳，皇帝轻笑“蒙大统领不必在意，朕刚刚已经用过一盅，你且自便，一会儿用完膳，与朕一同前往校场”
既然皇帝开口，蒙挚不敢异议，颔首领了旨意，边伸手拿起汤盅里的勺子轻舀两下准备食用，翻搅两下以后觉得汤里有什么硬物，捞了两次，都因汤盅壁陡，调羹总是揽不住。听到“丁零当啷”几下翻搅，萧景琰冷笑了一声，蒙挚更是有点儿莫名的看向皇帝陛下。“来人，上箸，只是调羹，蒙大将军看不清汤里都有什么好料吧？”怎么听，这陛下的语气都不像是亲臣御赏的口吻了；接过筷子，蒙挚终于捞出了汤底的材料。一只鸽子腿，之所以认得出是鸽子腿，是因为那上面精巧的绑着一只细细的竹筒，竹筒上方用火印烙着一个深褐色的“琅”字。蒙挚大惊，以致调羹与竹箸掉落，发出的清脆的磕碰。
“蒙挚，你可知罪？”萧景琰厉声大喝，怒极拍案，震的龙几上的汤盅都叮当脆响。伴随震怒的天威，蒙挚立即起身拜礼，脑子里更是天翻地覆：陛下发现了？怎么可能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鸽子怎么会被逮住？不可能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潜伏捕获而不被他发觉，竹筒里的短笺呢？刚刚陛下拿的是……蒙挚联想到，为什么回京述职几日就被下旨随侍北巡，为什么陛下要急行，为什么陛下刻意告诉自己要为小殊迁坟，而又为何轻易答应了他先阅演后祭祀，这一步步，原来都是为了这只鸽子和短笺，要抓住实际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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