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霁月归首】 十九 青菜豆腐白玉羹
十九
萧景琰跟随飞流行至暖阁东南，一进门便被蒙挚列战英迎上行礼，“免了，二位将军，这不是朝堂，与朕之间就暂时免了这些。”边说边进入了宴厅，蔺晨已经落座主位。列战英不免有些愤懑欲上前，即便你贵为琅琊阁主，暂掌江左盟一方江湖势力，可是面前毕竟是大梁国君，焉有你一阶白衣落座主位的道理。萧景琰看出他的不满，伸手阻拦。“朕既为客，无论身份地位，这里多谢少阁主款待。”遂落座于左手首位，“二位将军不必拘礼。刚说过，这里不是朝堂，一同落座吧。”萧景琰看出碗筷膳具的摆放，应是为三人准备。飞流则不管不顾，闪过身形，坐在了蔺晨右手位置，并且一脸不高兴的冲着外面大喊着：“吉婶儿，吃饭。”
蔺晨一直对萧景琰不甚满意，最早是因为自己的好友，一生嶙峋皆因武帝，为了雪冤肃政，他为这人为宗族为忠魂耗尽心血；终于可以放开一切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竟未能守住最后一关，随了好友心愿放人魂归杀伐狼烟。即便这一切都是友人心愿，他也总想着，萧景琰对他毕竟不同，总是放了些期许在他身上的，不想自己松口的同时，萧景琰也真的松了手，他说无碍萧景琰便真的明旨诏令，令其监军北上。
当然，蔺晨看的也清明，此事不关何人，谁都不能阻止梅长苏监军北防，可是心里的怨闷总要有个目标，选来选去，果然还是当初的太子殿下最合适。那时他只是想着，梅长苏虽然失信，自己决不能食言，无论何种境地，必要陪着他走到终了。上天垂怜，老爹云游意外的得到了古方中的本以为已经灭绝的药引，得换性命，父子二人几年心力终是将人留了下来。可是萧景琰倒好，一见面就色令智昏的将人……
一想到这个，蔺晨就恨不得一针扎废了他。
吉婶带着几个孩子循序而至，一道道菜布上桌面，萧景琰看着眼前，青菜豆腐、萝卜豆腐、芹菜豆腐、嗯……最后一道是……翡翠白玉羹，就是青葱豆腐汤。看着眼前案盘上的三个碟子一个盅，再加上一碗白饭，这菜看样子是上齐了。
萧景琰觉得，今天的冲动，看来是把蔺少阁主给得罪了，好在他平时素衣简食早就习惯了，倒没有在意。蒙挚与列战英虽心有不甘，看着皇帝安然的神色，也不好再发难；可是飞流确是不愿意的，二十一岁的年纪，在梅长苏身边十年，莫说正食，平时不玩耍的时候基本在吃，正食更是哪一顿都断不能少了肉的。眉头皱成一堆看向蔺晨：“要吃肉。”一边闹着脾气，还要拿筷子将案盘敲得叮当响的提醒众人。
原本一脸不耐烦的蔺晨听到声音立刻换上一副宠溺的眼神表情朝外喊道：“吉婶，给飞流加个鸡腿。”不想这根本满足不了飞流，继续敲着筷子“不够。”一边抱怨，一边嘴嘟的老高。看的蔺晨有些心痒，立即改口“加半只。”眼神一刻都没离开青年。这一切看在外人眼中也都以为那只是对孩子的疼爱而已，只有蔺晨自己知道他的眼神里有什么。
席间一直无话，萧景琰若有所思，蔺晨是不愿意跟这人说话，只想着好歹一国之君，明面上还是要做到有礼，只是这礼遇的深浅质量嘛……好在萧景琰常年在外，用膳习惯并不繁琐，甚至比起身边的将军阁主都要快一些，用完饭以后，思量再三，终将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少阁主，实不相瞒，这次亲上琅琊阁，是希望带小殊回家，还望贵阁能够归还。”萧景琰言语真挚，可是听在蔺晨的耳朵里却着实刺耳。餍足的擦了擦嘴角，叹了口气：“原来，我们长苏在陛下眼中不过是一件物品，器具？”蔺晨越发的发现，自己好像跟这位大梁国君天生的八字不合，总见不到他一件好事，一句好话。“归还？哼……”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一直都还当萧景琰是不同的。再看着眼前人，更是厌烦。
萧景琰这才发现了自己的措辞欠妥，连忙解释：“阁主当知朕并无此意，只是他林氏宗祠皆在金陵，那里才是他的家，所以希望……”言语恳切，对自己的失言也尽是后悔。
蔺晨被这人弯弯绕绕的话闹的心烦，你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放你身边儿？长苏那刚刚将养好的身子骨够你怎么蹂躏折腾？珠墙深海，放在以前，长苏那是游刃有余，而现在……蔺晨自己想想都觉得复杂烦乱，再看看皇帝，真真是多搭理一句都烦。起身到飞流身边：“小飞流？今天怎么吃饭那么慢啊？是不是鸡太多了？没关系，来，蔺晨哥哥帮你吃。”说着便撸起袖子佯装一副要下手分食的样子。
原本还在喝汤的飞流立即放下手中汤碗，伸手抢过烧鸡盘子起身跳开。蔺晨最喜欢看他这种为了一点儿小事就满脸戒备的小兽模样，他这个每每都将最爱吃的的留到最后品尝的习惯给蔺晨凭添了更多欺负他的机会。“哎，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谁给你加的鸡。”说着就作势要去抢。
飞流做着鬼脸躲闪蔺晨，逃出宴厅，正中了蔺晨的盘算，终于有借口不用对着惹人厌烦的家伙，却不想在他出门的一刻被肩上一只手扣住。条件反射的抬手反扣那人手腕，转身另一掌横扫劈出，欲拉开距离；而对方只是稍稍倾身间便有抓住了自己反扣而出的手腕。不用猜，这么快的身形，简单的执擒就能压过自己，这堂上也仅有一人，蒙挚。
知道敌不过，蔺晨倒也老实，立即放手，站立原地，蒙挚见其不抵，方才撤手立于一旁。“皇帝陛下端的一手好礼，我琅琊阁管汤管饭的，就换来您一顿打？”豆腐再差也是菜，给你吃就是客气了。
萧景琰起身，行至蔺晨面前，郑重的行了一个礼，这个礼蔺晨受的浑身舒坦。“少阁主，是朕失礼了，言语有欠思量，还望海涵，只是，这次上山，对于小殊，朕势在必得。”言辞坚定，萧景琰实在不能承受那人再次的消失了，不安放在自己身边根本不能定心。
双手揣袖，蔺晨有些个无奈，“皇帝陛下，找我琅琊阁要人？那我这些年的药石和代管江左盟的精虑岂不是白耗了？你可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银子？”虽说梅长苏现在毒发没有以前频繁，沿途只要代步，不做劳累，缓行渐进，晏大夫随行，也不是不能出门，只是他对上萧景琰，实在不想据实相告。再加上现在隆冬时节，要保证轿辇温热不湿寒，要保证行程尽量的缓慢，要保证药石随往，要保证不得心思忧烦。
别的都不说，只说这不劳累，想想下午之事，能不劳累都见了鬼了。不心思忧烦？那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全大梁最是阴诡复杂之地，就算大梁现在看上去海晏清河，政通人和；可是武帝留下的颓败又哪里是三年五年重整肃立的干净的？梅长苏的七窍玲珑心思，在他身边，怎么可能不为其国事所累。大梁的大好河山，任君游踏，便只这金陵一地断断是去不得的。
“再说了，你要他跟你重回金陵？重回那个阴诡地狱？实话告诉你，不行，没得商量。蒙大将军你也别急，我虽打不过你，可我的能力你也强留不下。”言罢，留下萧景琰君臣三人，高视阔步转身向飞流离开的方向去了。“飞流，飞流，你等等我，我这儿还有好吃的，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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